SIMON HEMELRYK、黃淑玲 撰
轉載自2007年8月號讀者文摘(http://www.readersdigest.com.tw/rd/rdhtml/ce/magazine/mag_fullcontent.jsp?cid=4529)

  在香港太古城,李碧霞偕同教會友人正趕赴醫院探病,匆忙之際,看到地上有一支手機,她拾起後四處張望找尋失主,這時手機鈴聲響起,她接聽並跟對方說:「讓我把手機還給你吧。」

  由衷感激的手機主人說,雖然李碧霞行色匆匆,但仍然與他約了地點交還手機。

  世界另一端,倫敦蘇活(又稱蘇豪)區一個熱鬧的廣場上,另一支手機被主人遺落在英皇查理二世的雕像旁,一名二十八、九歲穿著黑色休閒夾克的男子在附近 拿著麵包餵鴿子。待一群日本遊客走過後,他一把抓住手機,鬼鬼祟祟地環顧四周,然後急忙走進人潮洶湧的牛津街。他沒有聯絡手機通訊錄上的任何一人,失主從 此與那手機永別。

  台北一家咖啡館內,三十歲的高家萍帶著一個小女孩,看到桌上遺落的手機,猜想手機主人應該才剛離開,趕緊大聲呼喊:「誰丟了手機?」她說:「不是自己的東西當然不能拿,否則怎麼教育孩子?」

  以上那三個丟失手機的人,其實都不是粗心大意之輩,而是《讀者文摘》的調查員。去年夏季,我們在全球三十五個城市進行了一項「禮貌大測試」,調查結果 轟動一時(請參閱二○○六年七月號〈你能以禮待人嗎?〉一文)。今年,我們決定對人們的誠實度進行了解,於是委派調查員於全球三十二個國家/地區的主要城 市,總計放置了九百六十支中等價位的手機。

  我們從遠處觀察,並撥打手機的電話號碼,看看是否會有人接聽並歸還手機?或是稍後按照手機中預設的號碼聯絡「失主」?又或是把手機據為己有?簇新的手機看來非常吸引人,而且裡面有電話儲值卡,拿了即可馬上使用。

  這並非一項嚴格的科學調查,我們只是希望約略了解一般人面對突然的誘惑時,會如何抉擇。調查結果令我們跌破眼鏡,亦發人深省。

  到底哪個城市的人最誠實?原來是一九九一年才脫離南斯拉夫獨立、二○○四年加入歐盟的斯洛維尼亞(又稱斯洛文尼亞)首都盧布亞那(又稱利比安納)。國 家雖然年輕,但盧布亞那的居民絕對擁有傳統的良好公民意識。這個位於阿爾卑斯山麓的小城風景如畫,是調查中最小的城市,人口只有二十六萬七千人;而這也許 正是盧布亞那在我們的誠實排行榜高踞榜首的原因。從巴士車站的修女,到咖啡館裡的年輕侍應生(此人還為我們的調查員尋回他意外遺失的皮夾克),小城居民幾 乎都路不拾遺,三十支棄置的手機中,只有一支失去蹤影。

  大城市居民處於種種壓力下,會跟盧布亞那的人一樣誠實嗎?加拿大多倫多(人口五百四十萬)的居民誠實度排名第二,我們刻意放置的三十支手機,有二十八 支送回。二十九歲的保險業務員萊恩•丹姆克在加拿大道明銀行地下大廳附近撿獲手機,馬上物歸原主。他說:「能幫助人的話,何樂而不為?多倫多人非常誠實。 我的皮包就曾經失而復得;我也曾在一個星期之內,把兩個別人丟失的皮包送還。」

  南韓的首爾、瑞典斯德哥爾摩的大部分受訪居民都表示,奉公守法是人的本分。斯德哥爾摩的火車查票員洛塔•莫席吉諾海姆在一條購物街上撿到我們的手機,並把它送還。他說:「打電話給在火車上遺失手機的人,對我而言是家常便飯。」

  美國紐約去年在我們的禮貌排行榜獨占鰲頭,不少人均感到意外。這次測試,紐約與印度孟買、菲律賓馬尼拉並列,三十支遺失手機中,有二十四支被送回,證明出色表現絕非僥倖。

  孟買的居民同心協力證明了這個城市誠實不欺。一名男子拿起那支放在雜貨店裏的手機,打算據為己有,結果店主帶了一群朋友到附近這人工作的服裝店逮住他。他面對群眾指摘時,試圖說服我們的調查員:「我原本就打算還給你的。」調查員接著問:「那你為什麼要關機?」這時他

  尷尬地笑了幾聲,隨後溜之大吉。

  信仰是使人誠實的力量之一。在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,六十八歲的史坦修•維卡解釋送還手機的原因:「我怎能拿走不屬於我的東西?上帝會把我變成石頭的。」

  其他亞洲城市的表現又如何?在台灣,三十支手機中有十六支送回。在台北,四十歲的楊舒婷在百貨公司買水果時,看到水果攤上有一支手機,便馬上撿起來拿到服務中心。

  她說:「這是很自然的行為,因為想到手機主人必定很著急。」

  令人意外的是,穿制服的人原來未必可靠。在香港銅鑼灣一個購物商場外,一名警衛拾起我們的手機,首先詢問在旁抽煙的人,手機是不是他們的,然後就用一 張紙把手機包起,緊握在手。待調查員上前詢問時,他結結巴巴地說:「什麼手機?沒看見。你要是掉了東西,就去失物招領處登記。」

  其他地方的一些警衛同樣令人失望,在不同的城市如阿根廷的布宜諾斯艾利斯、澳洲的雪梨等,我們的調查員看到六名警衛把手機塞進自己的口袋,而未據實登記失物。值得安慰的是,我們遇到的每一位警察都很誠實(巴西聖保羅尤其令我們驚喜,因為巴西警察以貪污腐敗聞名)。

  根據香港調查員的觀察,不少路人都發現被遺落的手機,但大部分人只看了一眼便走開,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,這情況在全球各地頗為普遍。美國紐約二十五歲 的科技人員德瑞克•沃夫在中央公園噴水池旁,先緊張地用腳輕踢我們遺下的手機,才拿起來跟我們通話。他對我們說:「因為缺乏安全感,使部分紐約人不再拿起 陌生的手機,但多數人還是挺誠實的。」他又說:「我當時希望那不是炸彈。」

  富人則不一定較誠實。在紐西蘭奧克蘭,一名五十多歲、穿著體面的婦人,從一家高檔百貨公司大門前的壁架上拿走我們的手機後,匆匆離去,並沒有打電話和 我們的調查員聯絡。相形之下,一名衣著寒傖、帶著三個小孩子的年輕巴西婦女,卻把她在聖保羅公園撿到的手機完璧歸趙。她說:「我或許不是有錢人,可是我的 孩子會知道誠實的重要。」

  在不同國家,我們都聽到人們說:一代不如一代。然而我們發現,事實未必如此。在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大學廣場的美食中心,一對年過七旬的夫婦從容地在一 支遺失的手機旁走過,然後那位老先生一個箭步衝回來拿走手機。這對夫婦對調查員打去的電話置若罔聞,腳步急促地循電扶梯下樓,逃之夭夭。

  然而在紐約市哈林區,一名滿頭髮辮的年輕黑人從人行道上撿起手機後,便立即和調查員聯絡,相約當晚交還。十六歲的強尼•史貝羅在一群年紀比他還要小的 非洲裔美國人簇擁下送回手機,那些小朋友顯然非常尊敬他。當調查員告訴他們這是一項祕密測試之後,史貝羅自豪地對小朋友們說:「我做對了。」

  婦女拾「機」不昧的可能性略高於男士。美國密西根州「舒曼強迫偷竊與消費行為中心」創辦人兼律師特倫斯•舒曼說:「女性傾向找機會改善人際關係,而行善是改進人際關係的方法之一,所以,她們的犯罪傾向也較低。」

  在世界各地,人們歸還手機最常見的理由是「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」。在香港中環繁忙街道上路過的蔡少明拾起手機後,毫不猶豫地接聽我們的電話,並把失物交還。蔡少明表示自己也曾是「受害者」:「手機和內裡的資料一併遺失,叫人非常苦惱。」

  房地產經紀路易斯•林把我們在新加坡金融區放置的手機送回,他說:「我曾經遺失一支手機,後來撿到手機的人傳簡訊給我,要我付兩百美元才肯交還。」

  其他拾「機」不昧的人明白手機之所以重要,在於裡面的個人資料,而與手機的價位無關。在法國巴黎匯豐銀行附近發現手機的快遞員楊恩解釋:「有一次,我撿到一支很漂亮的手機,是埃及大使館裡一名高官的,裡面盡是達官顯要的電話號碼。當然,我把手機送回去了。」

  家長的影響力也非常大。在新加坡一個購物中心裡工作的穆罕默德•費左•賓•哈珊說:「我的父母教我,不是你的東西,就不可以拿。」

  許多與子女同行的成年人看到別人遺失手機,會乘機教育孩子要路不拾遺。在香港太古城的購物商場裡,手裡抱著兩歲孩子的何韻施將拾到的手機馬上交到服務 台。她說:「我要為女兒樹立榜樣。」然而,並非人人都重視對子女的身教。在台北木柵動物園商場美食街的椅子上,一對父母看到手機後,一面若無其事繼續用 餐,一面吩咐一個約五歲的男孩去拿回來,然後逗留約十分鐘後離去。

  這次誠實調查,全球的整體表現到底如何?調查員在所到之處,聽到許多悲觀的論調,認為手機會像肉包子打狗,有去無回。在柏林擔任業務助理的朵琳說: 「德國到處都是欺詐。」不少受訪的泰國人認為,我們假如能拿回半數手機,就算走運了。米蘭的調查員認為,他們的義大利同胞「既狡猾又愛騙人」,絕不可能路 不拾遺。墨西哥城的居民說,經濟不景氣使大家變得自私自利。然而在柏林和曼谷,三十支手機中有二十一支被送回,墨西哥城和米蘭也有二十支。

  這次全球調查,共有六百五十四支手機物歸原主,比例高達百分之六十八,令人振奮。美國加州大學心理學家保羅•艾克曼是研究欺詐行為的專家,他說:「邪惡罪行有時被媒體過分渲染了,其實大多數人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,可以互相信賴。」

  五十二歲的匈牙利人法蘭克•柯慈瑪曾經是建築商,六年來無家可歸,露宿街頭;然而,他在布達佩斯火車站月台撿到手機時,從沒想過據為己有,而是把手機交給一個報販。他說:「人生有得有失,但有一樣東西絕不能失去,就是誠實。」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綠豆爸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